重庆帅哥

请不要翻阅个人日记。

【南以颜喻】Libidream 丽比梦





*张颜齐 x 周震南




1.


  张颜齐瘫在旧沙发上打瞌睡,被一股子像火锅香油碟的味道催醒,却是有人在冲速溶咖啡。他哼哼一声翻身把脑袋塞进软塌塌的抱枕里,就像学生时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优等生们正忙着喝咖啡提神刷题时,他把脑袋沉甸甸倚在校服上。


  “你莫给我整残了。”朋友和嘬咖啡的纹身师开玩笑,说他工作还要喝东西提神,怕不是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朋友正趴在各种潮品衬衫里和纹身师商量纹身图案。


  这间写字楼里的服装店,不仅能纹身还能搓脏辫,张颜齐嘴欠问了一句能不能美甲,差点被朋友把头踹飞。


  “你不纹?”唯一的发型师是个身材绝佳的辣妹,比起发型店里五颜六色的脑袋,她那一头卷度自然的黑发却朴素到极点,束成马尾在脑后如黑色的河流般垂下,嘴唇涂抹烁烁深红,像摇曳一朵玫瑰。她坐在角落的电脑前一边看综艺一边抽烟,看张颜齐呆坐在沙发上,吊着眼睛跟他搭话。


  “今天没有灵感。”张颜齐回答得很诚恳。


  女孩笑了笑,转过去继续看综艺。


  朋友剥了卫衣坐着,纹身师是个断眉,怎么看怎么刺头,顶不好惹的样子。电脑外放的声音正正是能听清的程度,张颜齐懒着眼睛去看。摇晃的镜头转得他发昏,黑暗画面灯光红白闪烁,好不容易镜头静止,是颗看起来就毛茸茸的脑袋。男孩Swag满分地摇晃手指,对着地面说唱。


  嘿嘿,这单眼皮还有点乖。


  张颜齐想着,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耳边是男孩沙哑清脆各一半的浑沌声音,他隐约听到周震南这个名字,瞬间在梦里见到了西南山麓里的雾气。


  

  朋友的纹身做完已经是饭点,组了个小局出去喝酒看比赛。 


  重庆傍晚的大排档鱼龙混杂,天微微熏黑,有卤水花生和麦芽的气息,更多的是市井人气。几个一起地下搞说唱的朋友把酒杯碰得哐哐响,张颜齐打着哈欠剥毛豆,哼哼着新曲。 


  最近也没足球看,大排挡的屏幕播放在国内举办的竞技比赛,中韩两个俱乐部比分胶着在2:2,决胜局蓝色方的塔一个个地掉。


  隔壁桌有个小女孩正纠着客人买花,把一口重庆话也说出稚嫩的缱绻味道,张颜齐莫名想起被自己卖掉的PSP,觉得一切都显得生硬而不合时宜。 


  蓝色方的下路水晶被破掉的瞬间,传来恶劣的骂声,朋友指了指那个抱着一捧单支玫瑰的小女孩,说她亲了隔壁桌那个憨批一口。小姑娘像只受惊的乳鸽,眼里噙着泪,左顾右盼时正好对上张颜齐昏昏欲睡的眼睛,却如找到归属的兔子哒哒地跑过来。 


  玫瑰花还是香的,不过张颜齐没买。


  他开了一瓶没喝过的唯怡豆奶递给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跟她讲道理。朋友一个个撑着下巴听他在那讲销售经,讲女孩怎么保护自己,起哄说:张颜齐,你干脆搞个作品叫卖花2017。小姑娘懵懵咬着吸管的表情,张颜齐困困的眼睛,与重庆无风的夏夜,蓝色方终于破碎掉的基地水晶一起,被留影在朋友的手机里。 


  “你啥子时候把你自己销售出去哇?”朋友问他。 


  八英里夺冠后,生活还是如常,只是有了一个大多数人并不是知晓的勋章。张颜齐还是张颜齐,朋友叫他YoRoll,叫着叫着就成了妖娆。重庆话读出是一种圈圈绕绕的味道,喜剧多过词本义。他不是什么滞销产品,只是蛰伏许久,不得章法地做自己想做的。 


  后悔的事很多,重来一次依旧这样选。


  “命中有时终须有。”张颜齐笑着露出他的虎牙,谈不上是颓靡还是信心满满。 


  那一年,LPL没有世界赛冠军,不败传奇SKT第一次跌下王座,张颜齐的人生还没有出现他期待的转折。 



2.


  周震南上岛之后找的第一个人是姚琛。


  他喜欢走上这条路后遇到的老朋友,他们就是每一个弯道每一个转折,像结绳记事。日记,照片,各人有各人的方式,只是周震南的奇怪一点。 


  姚琛是出现在他困顿时期的结,是异国喧嚣死风下的惺惺相惜。他们都不爱回忆这段时光,只是看向对方时,它总深深地埋在每一句语气、每一个眼神之下,经历实则是属于一个人的骨与血。不管是苦难还是蜕壳,你删除不了它,也不会想过要摆脱它。 


  第一天的录制,对比其他的选秀节目也是太过标新立异。 


  乌泱泱的大群男孩聚在一起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呢?吵,激动且吵。周震南混在人群里偷偷对每一环节进行人肉弹幕吐槽,人群里还有另一个口音亲切的调调在做着相同的事,他仰着头看了看,可这哪看得出是谁啊。 


  制服公布的时候,惊呼感叹声确实很唬人,但周震南偷偷在心里觉得有点丑。他被迫挤在人群中,周围一堆人高马大惹人嫉妒的老哥,他看又看不见标着自己名字的盒子,挤也挤不出去,只能在其中无奈地翻白眼。 


  “慢慢来,慢慢来……” 


  他算是听出这来自川渝地区的普通话了,慢吞吞地拉着调子,说的话却像军训时候食堂打饭的大爷,毫无威慑力。 


  人都朝着前面挤,只有周震南一个人扒拉着人群终于逃出来,呼吸上新鲜空气。他琢磨着自己换衣服也挺快,等大家拿完最后那个总是自己的吧。恰恰这样想时,名牌就凑到了脸前,那是标着自己名字的盒子。 


  “你的。”姚琛笑起来卧蚕鼓鼓的,很温柔。


  “好兄弟。”周震南把盒子夹在手臂下,和对方并排往更衣间走。 


  “张颜齐找到的,”姚琛抬抬下巴,“就是他,也是重庆的。”


  “那个八英里冠军?”周震南问着,循方向看过去,就瞧见搂着盒子也朝这边来的人。


  他的下垂眼很引人注目,像那种刷了七天七夜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应考生,又像叼着飞盘的乖狗狗,你把手伸他鼻子底下都不会咬你一口。张颜齐确实带着点儿不属于地下的气质,可你一看他,就知道他是个Rapper,天生的。


  带着山城上空清澈的雾气,地下沉着的烈性,端正得像只被封印的蛰兽,咬起人来也能头破血流。


  总会认识的。 


  不知为何这样想,周震南回过头来,继续和姚琛并肩走。那种预感强烈且直白,不因别人而产生,不因他是姚琛的旧识,而仅仅为张颜齐所带着的那股,合理存在的狂傲又谦卑的古怪戾气。 



3.


  到了收拾行李的环节,周震南蹲在地上一本正经地斟酌是带这条花睡裤还是带另一条黑色的。男孩们的吵闹声更是登上另一个新高度,就连坐在一旁的场外家属也加入了这场野蜂飞舞的奏鸣。 


  “姚琛,姚琛!” 


  这次干脆变成了最最熟悉的重庆话。周震南一抬头就能看见张颜齐站在人堆里,挥舞他手上的老干妈,他递给旁边的任豪一罐,剩下的仿佛滞销了。


  唔,有点想要。


  当然也就想想,周震南终于低下头决定选择有花色的那条,把它塞进大背包的里面,艰难地拉上拉链。


  “药,药,药!”这是家属席传来的声音。


  张颜齐扯着嗓门回了好几句自己带了,最后笑着冲摄像头说:“我在说老干妈,她们药药药,还以为在唱说唱。”


  周震南被他逗乐了,这男的,好像有点搞扯。


  他收拾好了,就盘腿坐在地上观察身边的人。姚琛在那边终于打开了他的行李箱,手忙脚乱地把折都没折的衣服塞进行囊袋里;另一边有个脸嘟嘟的可爱小弟弟在地上打坐,靠着他的吉他静得像一尊佛。他看得最多的还是张颜齐,是情不自禁吗?大约是这个人连做事都带着戏剧效果,吸引人罢了。


  他在那慢条斯理又逻辑清晰地,把东西分为两拨,打算一部分装进背包,一部分留在岛外。等他把自认为的日常用品扔进去之后却发现好像空间足够,就有把原本打算抛下的部分也慢慢往里装。 


  他歪着脑袋挠头,节目效果满分。


  老干妈塞进去两瓶,还有三瓶整整齐齐地立在旁边。张颜齐把它们全带上,踮着脚跨过山海走到姚琛身边,在周震南的位置正好能听见他用乡音对着好友说:“你装不装得下嘛,要不我帮你背过切(过去)?” 


  姚琛忙得很,头也不抬地回答“要得要得”。


  张颜齐挠挠头,大约是感受到了目光,迎着视线来与周震南对视。他只当是寻常,却没想到心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这世间有没有“普普通通的惊鸿一瞥”这样的形容呢?好像步行途中遇到一株植物,你知道他很平凡,又知道他在植物的世界里是不平凡的,你就是知道。


  周震南就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盘腿坐着的样子,特别像学校运动会里随处可见的高中生,自带阳光的散漫,漫画书看累了,游戏机打得无趣了,百无聊赖地等待4x100米或是三级跳的比赛。只是他又有双不寻常于十几岁男孩的眼睛,它们来自系外星球。 


  是彗星,是陨石。


  你想为那双眼睛加冕。 


  周震南率先反应过来,偷窥被刺破的窘意只是一瞬间,他柔和下目光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哪知这大个子干脆抬着腿两步跨过来,一下子遮住头顶的灯光,把自己笼罩在那属于地下的阴影里。 


  “你要吗?”张颜齐把那三罐宅男女神码在周震南面前,“我叫张颜齐,我认得到(认识)姚琛,我晓得你叫周震南,也认得到姚琛。” 


  他怎么打招呼交朋友都丧丧的,一副很不情愿把老干妈给我的样子,周震南想,正好,我自我介绍也不爱笑。果然,替身使者总是互相吸引的。


  他抬起手,张颜齐心领神会,是个很嘻哈的握手。


  这丧脸大狗狗终于笑了,露出两颗友好又灵性的虎牙,故意操着乡音浓重平翘舌不分的普通话说:“久仰大名啊,周震南老师,拿罐老干妈我们交个朋友嘛。” 


  周震南扑哧笑出来。 


  发起人的声音恰好响起,提醒各位学员还有最后一分钟的时间。张颜齐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才出现点松动,眉头一跳,轮流拿起那三罐老干妈看了又看,最后把两罐往周震南背包侧面一塞。 


  “这个有肉!”他没头没脑地留下这句话,经过姚琛身边时把最后一罐扔进对方背包里,猴一样蹦回他自己的行李边。 


  认识了。 


  周震南心想,忍不住掏出一罐来打量瓶身,上面印着:精制牛肉末豆豉油辣椒几个小字。他作为一个重庆人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有肉,原来老干妈还有别的味道的啊。



4.


  周震南和张颜齐的床位其实离得很远,五十个号码的距离。 


  但硬要说都是一间宿舍的,周震南和夏之光坐地上下象棋的时候张颜齐总爱看,夏之光就使着眼色让后者给场外指导。张颜齐龇牙咧嘴转手指的样子看起来很有趣,周震南每次都被搞得又气又笑,伸着脚去踹张颜齐的膝盖,用两人钟爱的塑料普通话抱怨:“怎么下象棋还讲二打一的哟?” 


  “哎哟,光哥这个水平四舍五入不就等于零,姚琛你说四不四?”张颜齐问一旁的姚琛,后者早笑瘫了,顶着夏之光不服气的小眼神狂点头。 


  最后变成重庆Line对外地人的“地域性排挤”,再演变成夏之光单方面假哭撒娇。 


  张颜齐笑得脸都歪了,这男的得意时有个标准动作,语毕眯着眼睛把头轻轻歪一下,要多嘚瑟有多嘚瑟,他拍着夏之光的肩膀说:“哎哟,我来教你怎么破解他的双炮局。”


  “喂喂喂,不准哈!”周震南皱着鼻子又去踹张颜齐。


  “教我教我。”夏之光眼睛发亮地拽住张颜齐,同时伸手把周震南的脚拨开。 


  张颜齐还没开口,就被周震南截了胡,小朋友难得露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神情,别扭又不服气地哼哼两声,撇着眼角说:“行了行了,我教你破解,好吧?” 


  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到底是不乐意显得张颜齐比自己厉害,还是单纯不乐意张颜齐帮着夏之光破局,他哪知道。大约是打心底把张颜齐划到自己的阵营里,有点圈属感的意思——分明夏之光才是他的名义队友。 


  有点不妙,奇奇怪怪。 



5.


  周震南知道自己总会和姚琛做一次队友的,选择对手C位的时候也第一时间想到这位老朋友。他参加过选秀节目,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很多年,他当然知道这不是简简单单地,选择一个对手。 


  他掌握着机会,而这个机会可以是姚琛的机会。 


  “浪漫一次吧。”阳光刺眼地落进他眼底,他什么都看不清,直听着人群的掌声和起哄,那个叫姚琛的人影轻快走向对立的位置。 


  选择队员到了第二阶段。 


  周震南苦恼地把手卷在额上,想要遮挡模糊视线的光,其实他心底明晃晃地荡出一个名字:张颜齐。也恰是这个瞬间他在人群中看到名字主人的大脑袋。他分明什么也看不清啊,像沉在溪流最深处的一颗石,连仰头看到的太阳都是被另一种透明介质扭曲过的。


  可张颜齐还是张颜齐,明亮且晦暗地埋在人群里,而人群又埋不住他,像植物一样漫不经心地光合作用。他一定是吸收了太阳的光,才比太阳更亮。亮到周震南一眼看见他,一个不扭曲又不模糊的人影,一个期待又不憧憬的眼神。


  他们是一伙的,现在潜意识可以成了真的。


  周震南接过话筒,还没开口就已经忍不住笑,麦挨在嘴边,略有深意的一下停顿,紧接着像是怕人抢似的脱口而出:


  “张颜齐!” 


  人群立马更嘈杂地哄闹起来。


  张颜齐缄默不语,只是虎牙泄露,比声音和光更快地,走到周震南身边。



6.


  就算是王者,拖青铜也是吃力的。 


  而张颜齐,或者说这个组里的大多数人,都难企王者的程度——参差不齐才最难调和。时间难调和,进度难调和,气氛难调和。 


  周震南觉得自己遇上了十八年来最大的挫折,这种挫败感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甚。他看着一次次提醒之下还是能记错舞步的张颜齐,急得想开麦骂人,却只有缓下心里那团火,抓着人衣服把他逮回正确位置。 


  他们组耗费凌晨,却天天地更差劲,说不上原因在哪,周震南睡觉都在困扰,甚至是落泪。 

太难了。 


  难到他没忍住跟张颜齐发了一次脾气。


  那时是凌晨四点钟,摄影师采了几个镜头就去了别的训练室。其他人回去睡觉,张颜齐打算留下来继续练习。他基础差,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基础,花更多的时间也效果甚微。


  周震南靠在墙边喝水,放着音乐看张颜齐跳,后来干脆受不了地关了音乐,自己哼自己喊节拍地看张颜齐跳。


  一团糟,真的是一团糟。 


  “你动脑子了吗?”周震南说得字正腔圆。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可是没有收回的余地,张颜齐听得一清二楚,骤然停下舞蹈动作,一脸懵地看着他,眼睛眨得缓慢又伤心。 


  死寂的训练室。


  张颜齐多像古老西洋电影里的角色,有着悲剧的眼睛,喜剧的嘴。现在却更像了,像纯真年代仓促的战乱,七零八落的悲伤,碎成尘土和弹壳,轻轻崩进周震南的眼睛里。 


  这是个僵持不下的局面,张颜齐先软下来,走过去蹲在周震南面前。他有些想道歉,最后却装傻似的问:“啊?你刚刚说啥子?”


  张颜齐的下垂眼其实很亮,瞳仁像会呛出故事的星石,周震南看到它们漂亮地颤动了。那里面发生过一场地震,星球塌方,又倔强重建,反过来温柔对待入侵的敌人。 


  兵荒马乱,周震南率先逃跑。 



7.


  周震南在床上翻来覆去,熬到天快亮了才勉强睡着。 


  起床的时候,他特地经过张颜齐的床,只能看见叠在边上的棉被。下铺说他应该是熬通宵,一夜没有回来。周震南听着咬了咬嘴唇。


  近中午队员才零零散散到达训练室。


  周震南到时并没有见着张颜齐,只有孤零零靠在墙边的水杯,里面装着滚烫的水,还有上下漂浮的新鲜茶叶。他鼻子酸酸的,别扭又假装不经意地问选管:“张颜齐呢?” 


  “刚刚回去洗澡了,说马上就来。”同队的人回答得更快。 


  周震南愣了愣,点头说:“那我们先开始吧。” 


  还没跳完学过部分的第一遍,张颜齐就风尘仆仆地出现了,他明明洗过澡却看起来更拖曳而不利落。眼角垂落更甚,恐怕是真跳了一夜,比起人他更像具行将就木的动物的尸体,随时要栽倒的架势。 


  张颜齐没有看周震南,只是甩着还有点润的头发站到自己位置上,洗发水湿漉漉的香气挠在周震南的鼻尖。他没注意到自己耷拉下眼角,重新喊拍子的声音也虚浮而带着怒气。 


  需要时间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得特别快。 


  “这个速度今晚抠不完,就是,如果说大家想早点休息,是不太可能了。” 


  张颜齐在最角落的地方看着他,静静听其他队员发出异议,然后听周震南解释说:“就是一般都是晚上弄完,第二天早上起来才记得。” 


  “对。”张颜齐轻轻附和。 


  “我们所希望的是,就是合理安排一下时间。没有必要每一次五六点或者七八点那样。”李和宸说。 


  “谁想练到五六点,没有吧?大家现在跳不好所以才练到五六点,对不对?” 


  “我不是说我不愿意去付出这一两个小时,你看就比如说咱们今天十二点收了,明天咱们可以九点十点,大家都清醒的时候,咱们再以这种形式去抠细节。”


  原本就憋着一股气,或者说比起被队员反驳,更让周震南生气的是那种对自己的无力感。自责又焦虑,迷茫得想放弃。


  他不会放弃自己,可是放弃别人这种事像午夜容易找上你的噩梦,来过一次就甩不掉。 


  可不可以再努力一点啊?他想问。 



  “好,那今天散了。” 


  他才十八岁啊,连自己在赌气都不知道。潜意识里有一小部分是理解对方的话,却还是背过身露出全部的刺。他摘了麦转身就走,听到张颜齐在身后喊他: 


  “不能这样说,周震南。”


  疲惫的,比任何一次都要焦急。他听到张颜齐在这一声呼喊后用多无奈,甚至是用祈求理解的语气对其他人说:“他是这个性子。” 


  是更恶劣地回头,周震南补上一句:“今天散了,明天早上九点集合吧。” 



  都是十几二十出头的男孩,心性傲。 


  张颜齐看着空荡下来的训练室,周震南的小茶杯还靠在墙边,茶水被泡得透出枯萎的颜色。他把它从地上捡起来,灌了新的热水进去,绕出去找人。


  周震南和姚琛正对坐着聊天。张颜齐在拐角处多看了两眼,和后者有一个短暂的对视。他冲姚琛点了点头,把茶杯轻放在地上,退了出去。 


  周震南看着姚琛飘忽的眼神,心领神会地回头,看到的,还是只有那只孤零零的茶杯。 



8.


  在姚琛的点拨下,队伍的问题似乎很好地解决了。 


  大家应该都有反思吧,重新变回刚上岛时那群充满雄心有努力的少年,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氛围好起来,每况愈加。周震南看在眼里,心里的负担和迷雾渐渐消融,只剩下最后一根刺,隐秘地存在着,蛰伏着。 


  公演的结果很好,也就是在结果公布的时候,那根刺被狠狠拔了出来,血像江洪漫了一地。


  队员们搂在一起,最终催出周震南的眼泪。 


  “帅的帅的。”张颜齐跻身到周震南的面前,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小孩哭得招人心疼,眼睛通红,鼻尖也是,湿漉得像只搁浅的深海人鱼,失去声音般干涩地噎哭。他带着一脸的泪,又不愿意给人看见,正待张颜齐走到他面前时,便重新变回小孩模样,整张脸埋进对方的阴影里。搭在人肩膀上颤抖的手仿佛在希冀安慰和一个拥抱。 


  队友们温柔笑着说没关系的时候,张颜齐却露出悲苦不忍的表情,给了周震南想要的所有安慰。那只温暖又干燥的手轻轻贴在小孩湿润的脸颊上,拇指擦去惴惴下落的泪珠,再安抚地拍拍对方的颈侧。 


  他用从地下携来的阴影,带着温度遮住凑来的目光。 


  “擦干了再看。” 


  张颜齐沾着泪水的手,垂落时划过周震南的手腕,燃烧了整枝头的荆棘纹身。它们光秃秃的,因为自己的热泪,因为张颜齐,而燃烧起来。 


  怎么这么了解呢? 


  周震南吸吸鼻子,火花顺着血液,奔腾过五脏六腑,最后停在心脏之上。



9.


  公演录制结束,大家都疲惫得不行。 


  张颜齐看周震南郁郁的样子,如自己所计划,把人叫到健身房。没有开灯,他俩坐在器材上,借着透进来的微弱灯光,小眼对小眼得瞪了得有半分钟。气氛一度暧昧到周震南想捂着耳朵走人——它们太烫了,像燃烧的两团火,大有往脸颊上蔓延的趋势。 


  周震南一起身,张颜齐立马拉住他。 


  “对不起。” 


  就三个字也把周震南气得要晕厥:你道什么歉,你道歉干嘛?有什么好道歉的呢?不就是学舞慢吗?不就是跳舞的时候笨得像只熊吗? 


  “哎,我一直想跟你说,就想着公演结束,”张颜齐松开手,他的眼睛怎么那么亮,世界越黑它们越亮得像夏夜的萤火,“辛苦,真辛苦。” 


  又是死寂,对两个调皮精来说真是难得。张颜齐想着,黑暗中传来压抑的噎哭声。他摸着黑重新握住周震南的手,几乎是捧在胸口,轻轻叹气:“哎,别哭了南南,过来我抱一下吧。” 


  是不是太暧昧了? 


  黑暗中的周震南却真是个褪下一切的小朋友,他扑进你怀里,动作稚嫩生硬得卷起一阵风,可怜又急不可耐地,把哭泣声藏在你的颈窝里。你只有把他搂紧,再搂紧一点,像安慰一只小动物,抚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滚烫的后颈,突起的蝴蝶骨。 


  “我跟镜头不是说,你是最强的对手吗?” 张颜齐趁着周震南扭动脑袋把眼泪擦在自己领口的时候,偷偷用嘴唇触碰小孩湿润的脸颊,像无意擦过,不留把柄。


  “嗯。”闷闷地点头回答。


  “那是说给……我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但是我真正想说的是,莫逞强,像一个人的时候一样,做你想做的样子就行。” 


  “你厉害得很,跟你当队友好得不得了。” 张颜齐说罢,笑了。 


  周震南的下一个动作却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那双凉凉的小手捧住他的脸,张颜齐的鼻腔里瞬间充满了对方清澈的香水味,缪觉的爱欲,潮湿的鼻息,柔软的嘴唇,还有莉莉丝的吻。 


  只是轻轻一碰,比失眠患者的梦还轻。 


  张颜齐干干地咽了咽喉咙,听见少年质感奇异的声音,如机针划过唱片,激荡血液里的电流,让胸口的蔷薇刺青都重获色彩和生命。 


  “你必须出道,张颜齐,”少年狠狠地说,“既然那么喜欢当我队友,就必须给我出道。” 


  张颜齐突然觉得有了灵感。 


  原来转折在这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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